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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公公是位軍人,1949年前後他隻身隨著部隊來了台灣。後大陸局勢告急,公公無法再回老家,遂寄了機票給在四川的婆婆,囑她盡快搭機來台。


婆婆那年22歲,有3個兒子,除了剛生的一個,還有兩個分別是2歲及4歲。想到自己可能無法在逃難途中照料三個幼兒,婆婆決定留下老二~因老大已會走路,老三又剛出生。婆婆一直以為去台灣只是暫時的,自己不久就會回來,那知這一去母子從此分離。


 



 


先生7、8歲時和家人合影。(後排左至右:小哥、大哥、三哥)


 


先生的二哥從小由奶奶帶大,他13歲時奶奶過世,繼由伯父撫養。因為是黑五類的背景,二哥在成長過程中受了不少苦,也沒太多讀書的機會。


0年代,公公經由國外友人聯絡到二哥,全家人都歡喜異常。親情是遙遠的時空無法阻隔的,公公從此時常關心二哥,在經濟上也盡力供應(他要求所有在台兄弟也都要寄錢給二哥),直到二哥在大陸買了房子,生活明顯改善。


 



 


1996年二哥、二嫂(最後一排左3、4)與全家合影。


 


1996年二哥第一次來台,和婆婆分離時才兩歲的他如今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;父母手足相聚,一家人又激動又興奮又感慨。


先生的家人很有福,在風雨飄搖的大環境中,在這麼久的分離後,他們全家得以團圓重聚。


 



 


今年(2012)二哥第3次來台,5兄弟合照。


 



 


二哥離台前夕,大家在外聚餐。


 


事實上,更多家庭在1949年的劫難中,經歷了令人心碎的悲痛。


我其實很想看龍應台女士所寫的<<一九四九大江大海>>,但我不敢也不忍看,因自己的個性太容易對別人的情境感同身受;平常看書時,如遇到悲傷的情節(即使是虛構的),我都會很難過,更何況書裡都是真實的、血淚交織的故事。


記得曾經看過一個故事,提到有一位十幾歲的孩子,在國共戰爭時被強拉去當兵,部隊要前往另一地時,他的媽媽趕來看他,並想抱抱他,但因周圍的同袍都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瞅著他,所以他斷然推開母親。


後來他隨著部隊來到台灣,從此再也沒有母親的消息。逝水悠悠,當年被強拉來當兵的小夥子轉眼成了老兵。兩岸開放後,他立即打聽故鄉母親的消息,得知母親早已故去,他內心的傷痛真是無法形容。


這位老兵七十歲生日時,以前部隊的同袍要求他許願,他望著蛋糕上的燭光,老淚縱橫的說:我想我娘抱抱我!話才說完,所有的老兵都哭了。


我曾在把這個故事說給不同的人聽,每說道我想我娘抱抱我,我都語音哽咽,淚水盈眶。


事實上我爸爸的際遇也是1949年代下的一個悲劇。


我的爸爸也有五個兄弟(還有兩個姊姊),他其中一個哥哥在很小的時候就病故了,他的大姐也在很年輕的時候病逝,所以他們後來是四個兄弟和一個姐妹。


爸爸的大哥是軍人,因為打仗的緣故很早就離開北方,爸爸也因在南京讀書,早就離開了家鄉;局勢危急時爸爸和大爺、奶奶(大爺已將她一起帶出老家)坐船來了台灣,但留在家鄉的哥哥和弟弟則來不及逃出。


 



 


1970年,大爺從軍中退役時和爸爸合影。


 


同樣是八0年代,大爺要爸爸打聽大陸家人的狀況,爸爸寫好信後先寄到美國,託美國的友人代為寄出。大陸的戶政作的非常好,他們的信是寄到察哈爾老家,但這封信輾轉到達了爸爸在北京的二姐手中。


分隔多年後,他們多麼企盼能得到手足的音信,但從二姑的回信中,他們聽到了令人心碎的消息:爸爸的哥早被槍斃,而他的弟弟也被人活活打死。


多少年的思念,多少年的企盼,殘酷的事實卻是斯人早故,天涯夢斷!


二姑在信末寫道:媽媽還好嗎?其實奶奶早在他們通信前二十年即過世了。


兩岸尚未開放時,爸爸兄妹三人曾在香港見面;分離了四十多年,再聚首,恍如隔世,彼此的淚水道盡了其中的酸辛。


 



 


1993年二姑來台,雖是第一次看到她,但感覺好熟悉。


 


1993年二姑由其兒子陪同來台探親,第一眼見到二姑我就有著說不出的親切感,而二姑一見我也說親人就是親人,一直緊握著我的手不放。


二姑離台前夕,大爺寫了以下這首詩:


 


      同胞手足命不同  四人早去三人存


       特垂世亂天地變  家破人散各西東


       四十年後再相見  童顏皆呈白頭翁


       回憶往昔黃粱夢  一生辛勞皆虛空


       雙親合葬還未了  只此一事尚在心(註1)


       明天又是話別日  愁見含淚送行人


       但願兩岸早統一  他日相會馬圈村(註2)


 


二姑離台當天一早,大爺趕來我家送行,(二姑在台期間住在我家,)他們兄妹倆一見面就相擁痛哭…………明日隔山岳,相逢再何時?


 



 


1995年,大爺、二姑、爸爸攝於北京二姑家中。


 


1995年,爸爸陪同大爺前往北京,兄妹三人終於再聚首。


2006年,大爺辭世,享年98歲。(他原本應該可以更長壽的,但自2000年大娘過世後,他一直無法走出喪妻之痛,這件事大大影響了他的健康。)


二姑今年94歲,仍住在北京。


我的爸爸今年86歲。


 




 



 


大爺和爸爸重新整修墓地,完成奶奶離世前的心願~和爺爺合葬。


 


註1:聽爸爸說,奶奶離世前曾示意,將來"反攻大陸"時,希望大爺和爸爸能將她的骨灰帶回老家與爺爺同葬。(爺爺在爸爸4、5歲時即因病故去。)


   大爺和爸爸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,終於在1995年,奶奶過世三十多年後,他們回到察哈爾老家,找到了爺爺的骨灰,並將之帶回台灣與奶奶合葬。(因老家已無親人,故將爺爺骨灰遷出帶來台灣。)


註2:馬圈村是大爺和爸爸從小出生、成長的地方。


 


 






 


 

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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