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多年前,如果不是一位同事告訴我按摩可舒緩頭痛,並告訴我按摩院的一些情形,我是絕對不敢走上那道窄窄的樓梯,更不要說讓一位男性為我按摩了。


那時我去的是愛盲經營的按摩院,記得第一位替我按摩的是一位從出生就失明的A。大概從沒擁有過,也無所謂失去的痛苦吧!他年輕又樂觀開朗,常和我說說笑笑。過中秋節時,愛盲發給每位老師”(愛盲稱按摩師為老師)一盒月餅,A還特別留了幾個給我;A將月餅遞給我時的靦腆笑容,我到今天還記得,而那份感動也一直存留心中。


後來因為懷孕,我有一段時間沒有去,坐完月子再去時,A已經離開了。試過幾位老師後,我覺得B的按摩手法我較喜歡,從此成了他的忠實顧客B原先從事裝潢生意,在一次車禍事件中失去了視力,對一個原先看得見的人來說,突然失去視力是很痛苦的一件事。B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適,勇敢堅強的接受現況,進入啟明學校學按摩,兩年之後進入社會從事按摩工作。


 



 


這樣的例子太多了。"B告訴我:”事實上,除了先天看不見外,許多視障者都是因後天意外或病變導致的。


學校除了傳授你們技藝外,有沒有為你們作心理調適呢?”我關心的問。


沒有。"B搖搖頭,"我們必須自己看得開,一些看不開的人會把自己封閉起來,甚至會走向滅亡之路。


的確,曾有人作過調查,在失去感官方面,失去視力的痛苦指數(心理)是最高的。


你所作的是非常有意義的事,你舒緩了許多人身體上的疲累,間接來說,對這個社會是很有貢獻的。我不知如何安慰B,但我常肯定他所作的,也真心感謝他的付出。


我和B的這一段緣分,一直持續了六年。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,有一次愛盲送給每一位老師一條精油項鍊,B將它送給了我,雖然只是一條項鍊,但我接受到了他對我厚重的心意。


我甚至去過他在桃園鄉間的家。那一次他年邁的母親和賢慧的妻子燒了一大桌的菜款待我們,他哥哥還帶我的小孩去菜園裡拔他們自己種的菜。


飯後,我們坐在院子裡聊天,望著他娟秀的妻子,一對可愛的兒女,想到他的失明帶給這個家的重創,我的心好痛。


 



 



四年前,我收到一份另一家按摩院的dm,考慮再三,我決定換到這一家,一來愛盲的價位較高,再來我去愛盲並不是很方便。當然重感情念舊的我也不是說走就走,而是"慢慢"減少去愛盲的次數。離開愛盲不再找B,我竟然有著"變節"的內疚。


來到另一家按摩院後,認識了CC的眼睛有很嚴重的弱視,但他很上進,以聽力及點字閱讀方式畢業於中興大學。C的氣質與談吐都很好,但因為視力的關係,他只能從事按摩業。C對我很好,每次都替我多按,我曾請他吃飯,他也曾應我之邀和他太太(全盲)來過我們教會。C另有高就離開這裡時,我好難過啊!


D是一位年輕的原住民,相處一段時間後他常對我傾吐內心的感受,他說自己是原住民又自幼弱視,在社會上被很多人輕視;在家裏父母因兒女眾多,忙於生計,也從不關心他們,只有在要錢時才會打電話給他。


我告訴他不要在乎別人用甚麼眼光看我們,上帝看我們為寶為尊,這才是重要的。我也和他說雖然他的父母"輕忽"他,但上帝是他在天上的父親,以永遠不變的愛愛他。


我有幾次在作腳底按摩時,讀信仰方面的書給他聽。當我知道他從來沒有收過生日禮物時,在和他閒聊時""出他什麼時候生日,在那一天送了他一張盛曉玫的詩歌CD,希望盛曉玫輕柔的歌聲,詩歌裏美好的信息能撫慰激勵他。


按摩院的流動率很高,我又陸續接觸了幾位按摩師,他們每一位都有自己的故事與滄桑。我覺得他們都是"勇者",雖然帶著殘缺不便,但他們能走出心理的障礙,在某個角落默默的付出,我為他們大大鼓掌。


 



 



前些時我讀了一本與盲人有關的書<<與盲同行>>,作者柯明期畢業於台北工專,他原本有一份很好的工作,但二十六歲那年籃球場上的一個小小意外,竟讓他成了盲人。


雖然失明帶給他許多的痛苦與不便,但最大的傷害卻是來自於人們對失明者的誤解與不接納。


後天失明的人比先天失明的人更辛苦,他歷經艱難走過重建歲月,在後來的求學與求職道路上也都非常艱辛,而許多無情的話語更在他心上劃下了道道傷口。


他平常外出按摩都是搭計程車以節省時間,一次一位司機聽到他在作按摩時,輕嘆一聲,安慰他:"一枝草,一點露。這都是命!”回程時,搭另一部計程車,司機又問他同樣的問題。他這次答道:"我在教日文。"(他日文很好)司機大聲稱道:"真了不起,看不見還能教日文。聽了這樣的話,柯明期也只能苦笑。


又有一回,他一上車,司機就問他幾歲失明?"二十六歲。"他答道。司機立即接著說:"那你活著比死還痛苦啊!”至於問他自殺過幾次的,更是家常便飯了。


最讓他難忘的是,有一次他去某處按摩,一群女人在打牌,離牌桌不遠處有一張床,他跪在床上替一位女人按摩時,牌桌上一位女人悄聲說:"聽說他是盲人重建院來的,你可問他............."這時卻聽到另一個女人大聲咆哮:"你別笨了,那盲人傻呼呼一個,一定甚麼都不知道啦!"他聽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,但為了孩子的奶粉錢,為了全家的生計,他必須忍住。


結束時已是凌晨四點,他卑微的懇求他們帶他出去,替他攔一輛計程車,但無人搭理他。


 



 


他在書裡也提到社會大眾對盲人的不了解實在令人感到好笑。


一日計程車司機問他有無結婚,他說:"妻子也是盲人,有一小孩。司機帶著疑惑的語氣問:”兩人都看不見,怎會生小孩?”還有一次他上計程車後告訴司機他要去那裏,司機大吃一驚,猛轉頭問他:”你是盲人,怎麼會說話?”


剛失明那段歲月,柯明期也想過要自我了斷,但想起"周遭的親友鐵定悲痛至極,尤其是我那可憐的老母!”因此,他選擇了不同的人生態度。


柯明期雖因失明而墮落深谷,但他卻循著心底的光,憑著過人的意志與不服輸的個性走出自己的路。他以第一名榮獲空中大學的學位,又努力完成台灣師範大學特殊教育系的碩士學位,他帶領著台灣第一隻導盲犬阿淇(Aggie),四處奔波,為身心障礙者開路請命,現任職於盲人重建院。


他在<<與盲同行>>這本書裡說:


陷落失明的黑暗與哀慟,誰與我同行?


挑戰不斷時,誰與我同行?


      我的左邊,右邊,未知的方向,誰與我同行?


   我想,除以外,更有永恆的,與我同行。


柯明期遇見生命的真愛—愛妻錦純,又因著錦純,他找到了更大的愛—上帝的愛。因為愛,讓他重新看見生命中的光和色彩。


親愛的朋友,願伴柯明期同行的神,也能進入你的生命中,大大賜福你,就像祂賜福、引領柯明期的道路一樣。


 


 



 


 




 


 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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