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件二十年前的往事了。


    那天,我一時興起,決定把手術後釘在左肘關節處的釘子拔掉,因為它的存在有時讓我感到不舒服。再者,爸爸不只一次對我說,拔釘子是小手術,只要打一針麻醉藥就沒事了。


   「請問你要看哪個醫生?」電話預約的小姐問我。


我心想反正是小手術,便回答都可以,而當我看到為我看病的是位值班的年輕大夫時,心理不免有點後悔。「應該先打聽好醫生再來的。」我對自己說。


   「你先到三樓照X光,下禮拜再來看結果。」醫生將一張單子交給我。


   「今天不能拔嗎?」我有些失望。


   「當然,看了片子才能安排手術時間。」他很有耐性的向我解釋。


   「早知道那麼麻煩我就不來了。」我邊上樓時邊想。


    我是在馬偕醫院看的病,於是向團契裡一位在那裡上班的姊妹打聽醫生。「骨科的劉士嘉大夫是位基督徒,而且很有愛心。」她向我推薦。


    再一個禮拜,我在門診室裡見到劉大夫,他人果真和藹可親,而它放在門診桌上那塊寫著「耶穌是主」的石頭,使我相信他是位時時為主作見證的好醫生。


    「下禮拜二早上十點,你拿著這張單子,直接到淡水馬偕分院的開刀房報到。」劉醫生囑咐我。「不能在這裡開嗎?」我問。劉大夫笑了笑,「骨科的手術房是在淡水分院,總院門口有車可以直達。」


     開刀前夕,媽媽問我需不需要她陪?


    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。」我心裡想,那麼小的手術那裏要人陪?


 


 



 


     開刀當天,我準時到達手術室門口。「妳要全身麻醉還是局部麻醉?」看看我遞過去的資料,坐在窗檯邊的護士擡眼問我。


    「局部就可以。」我回答她,心裡卻在想,「她問得多奇怪,只不過拔一根釘子,哪裡用得著全身麻醉?


     她隨即帶我進入更衣室,「妳要進開刀房,怎麼還化妝得這麼漂亮?」她回頭看我。「我...我只是擦了一點口紅。」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

     卸下身上所有的飾物,穿戴好她遞給我的衣帽脫鞋,我一身素淨的進了開刀房,以前都是躺在擔架上被推進來的,而這次是自己走進來的,我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感覺。


     我依照醫護人員的指示,躺上一張床。身著綠衣帽,戴著口罩的醫護人員圍繞在我身旁,屋頂上多盞圓形的燈泡正綻放著光亮,這不是電視、電影裡常看到的一幕嗎?我此時竟有著人生如戲的感嘆!


 


 



 


    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金屬器具的碰撞聲給趨散。我生性膽怯,平常連打針都怕,此時見四、五位醫護人員圍繞我身旁,猛然意識到手術可能並不如我想像的簡單。開刀房裡的冷氣吹得我直發抖,加上我心裡的恐懼,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牙齒碰撞的聲音。我開始後悔,可是一切都已太遲,我已經躺在手術檯了。「主耶穌阿!幫助我!」我在心裡呼喊著,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滾落腮邊。


     護士小姐體貼的為我蓋上一條厚毯子,我的左手卻必須留在毯外,手術要開始了,劉大夫用碘酒在我左手臂上來回擦拭著,那冰涼的液體加上強勢的冷氣凍得我再次哆嗦不已。


    「你看她冷得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。」護士小姐憐惜的說。劉大夫執起針筒,我把頭偏向另一邊,自我安慰的想:「打了麻藥就沒事了。」


 


 



 


     我開始感覺劉大夫在拔釘子了,咦,不是打了麻醉,我的左手怎麼還會隱隱作痛呢?我正覺得奇怪時,身旁的護士開口了:「麻醉藥對骨頭沒什麼作用,不要怕。」她這一說,我整個人馬上跌入恐懼的深谷。


     我生平最怕痛,而此時左手的疼痛竟愈來愈加劇,我先是呻吟,繼而低聲啜泣,身旁的護士們都在安慰我,劉大夫也說:「對不起,把你弄痛了。」我感覺劉大夫使勁的將釘子往外拔,而釘子卻似乎動也不動地仍留在原位。恐懼感加上疼痛使我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:「我不要拔了,我不要拔了!」「現在已拔到一半,不能不拔。」劉大夫很同情我:「再忍耐一下就好了。」


    「早知道這麼痛我就不來拔了,都是我爸爸說什麼拔釘子是小手術。」我抽抽噎噎的邊哭邊說,也不知是說給誰聽,只覺心中有無限的委屈,自己好端端的何苦來找這種罪受?


 


 



 


     我聽到劉大夫對身旁的實習大夫說,手術比他預期的艱難許多。就在我懊悔不已時,我聽到眶噹一聲巨響,好像是劉大夫正用什麼醫療器具猛力的敲擊我的左肘,我的魂都快被他敲散了,驚嚇之餘,我瘋狂的哭叫起來。「不要怕,不要怕,只是聲音大,並不痛。」善解人意的護士趕緊安慰我。「主耶穌阿!救救我。」儘管整個開刀房裡都是我的哭叫聲,這卻是我心裡更大的呼求。


     Miss張,趕快給她打valium。」看到我幾近歇斯底里的反應,劉大夫夫吩咐他身邊的助手。


    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,哭聲也很快停止,我對自己剛才驚嚇過度的反應感到很不好意思,「對不起,對不起.....」空氣中浮動著我微弱的道歉聲。


     幾乎每個替我打過點滴或抽血的醫護人員都說我的血管又彎又細,很難打。開刀房裡的兩個護士已試了好幾次,仍不成功,雖然我平常很怕打針,可是和剛才的驚嚇疼痛比起來,我對這次的針刺之痛竟毫無感覺。終於,第三個護士順利把針刺入我的血管。不到幾秒鐘,我的意識就昏沉了過去。


 


 



 


      醒來時我已在恢復室躺了一個多小時,下了床,我走到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物,再辦了些手續,離開了醫院。我看到劉大夫在手術欄裡填著:「手術過程十分困難。」我想經過這麼些年,骨頭和釘子可能已經長到一塊了。


      之後我又跑了兩趟馬偕,一次去看傷口,最後一次拆線。拆完線,我走出馬偕醫院,漫步在中山北路的紅磚道上,我不自覺的摸了摸釘子拔掉的地方。算來,為了拔這根釘子,我竟跑了五趟醫院,其中一次還遠征至淡水,並飽受驚嚇之苦。如果事先知道,我可能寧願與釘子為伍,忍受它偶而帶給我的不便。


     但另一方面,我深深的感謝神,祂為我預備如此有愛心的醫生護士,使我在他們身上感受到神的同在。


     金燦燦的陽光篩過大樹的枝葉灑了一地的碎影,樹叢中,幾隻鳥兒啁啾戲耍著,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:「健康,真好!」


常聽到有人說心緒不佳,快樂不起來,我建議這些人到醫院走一趟。其實,擁有健康的身體已是太大的幸福,我們曾否好好的珍惜,並為此感謝神呢?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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